科學認知和評測旅遊容量(旅遊承載力) ---兼談澳門旅遊容量(承載力)問題


發佈日期: 12/09/2013
本文作者: 簡萬寧委員

科學認知和評測旅遊容量(旅遊承載力)

---兼談澳門旅遊容量(承載力)問題

 

一、前言

    “旅遊容量”(英文Environmental Carrying Capacity,又稱旅遊承載力)是澳門近期熱議的話題。2013年農曆春節初三出現幾千名旅客逼爆關閘口岸事件之後,對此話題的討論更是一度升溫。學術界、商界、政府官員和普通居民囿於自身利益、學科知識、視角、立場,發表的意見林林總總,各有偏頗,乃至南轅北轍、大相徑庭。旅遊容量不僅是一個專業學科須探討和解決的理論問題,也是一個牽涉到發展中的澳門旅遊業必須面對和必須妥善處理的社會問題。筆者也一直在思考和研究這個課題,為能從理論層面全面瞭解和正確認知旅遊容量概念,筆者花了不少時間閱讀了旅遊學、旅遊地理學、風景旅遊區保護與管理、旅遊規劃與開發等相關論著,釐清了旅遊容量(承載力)的概念由來與演變、內涵與外延、構成體系、與遊客、旅遊資源、環境、社區居民和管理者的關係、研究的目的與意義等問題。在此基礎上,對相關學者的研究成果進行比較分析,重新梳理,並結合澳門旅遊容量的現狀進行探討,特撰此文,供同仁討論。

二、旅遊容量(旅遊承載力)概念的科學定義

    綜合分析國內外學者的研究成果,可見每位學者基於自己專業學科以及研究視角不同,因而對旅遊容量概念的詮釋存在差異,但是基本上大同小異,有共通之處。中國內地旅遊專家謝彥君對旅遊容量下的定義是:旅遊容量是指對某一旅遊地而言無害於其可持續發展的旅遊活動量[1]。 謝彥君進一步對其有關旅遊容量概念內涵進行剖解,強調概念涵含如下幾方面內容:

    1. 旅遊容量是一個空間描述範疇,這表現在它總是對應於某個有限區域上的物理空間時才是有效的,這也就必然涉及到資源的空間分配問題;

    2. 旅遊容量還是一個時間描述範疇,內涵於其中的發展的觀念是可持續發展觀念,因此實際上涉及到資源的代際分配問題;

    3. 可持續發展是一種在當代有其普遍意義的發展哲學,其核心是要保證在從事旅遊業發展的同時不損害後代利益的前提下,為滿足其旅遊需要而進行旅遊發展的可能性;

    4. 旅遊容量主要地仍然是旅遊環境容量,但環境的外延在這裡是相當開放的,包括了自然、社會、文化和經濟等諸方面;

    5. 旅遊活動量是一個綜合量度,既包括旅遊者活動,也包括旅遊產業活動,還包括旅遊者與旅遊目的地居民的互動關係,因此,旅遊容量就會涉及到人的感知和產業的發展諸種問題。

    與謝彥君的定義相類似,崔鳳軍對旅遊容量的定義是:特定時間內某地域的旅遊地(區、點)所能承受的旅遊活動最大值,一般用遊客量來表示[2]。根據崔鳯軍旅遊容量概念,他所關注的是“閾值”問題,指在不破壞環境的自然恢復能力和持續能力的前提下的利用強度飽和值。超出這一限度,不但會破壞生態穩定性,而且可能導致相當長的時間內(甚至是永久地)難以恢復原有狀態。他又提及,在旅遊容量的閾值之內應至少滿足3個條件:

    其一,不降低旅遊地自然環境質量;也即環境的自然恢復能力不應受到損害,自然演替規律不應被打破;

    其二,不降低遊客遊覽質量(包括視覺效果和參與效果);

    其三,不能損害旅遊社區居民的社會福利(well-being)平均值,也即不能超出當地居民對旅遊開發影響的最大容忍程度。

    綜合兩位學者的觀點,我們基本上經已理解到旅遊容量(承載力)概念的科學內涵,讓我們更全面、更科學地認知旅遊容量,避免認知上的盲點,給我們提供評估和檢測一個旅遊地(區、點)旅遊容量的科學理據,使官方、民間、學界認識上達致統一,為旅遊管理、規劃、開發和調控奠定理論基礎。

三、旅遊容量(承載力)的構成體系

    經上面對旅遊容量(承載力)概念的探討,我們理解到旅遊容量是一個具有結構性特徵的大系統,由許多相互聯繫的子系統共同構成,各子統之間相互依存、相互協調,共同作用於大系統。根據不同的視角和標準,我們可以把旅遊容量(承載力)劃分為不同種類的子系(分)容量,每一子(分)容量都有其獨特容量計算值。謝彥君對旅遊容量(承載力)作如下幾類劃分:

    (一) 按照旅遊容量的內容劃分,有旅遊生態容量、旅遊心理容量、旅遊社會容量和旅遊經濟(發展)容量。

    1. 旅遊生態容量。是指一定時間內在不導致旅遊地域的自然生態環境發生退化的前提下,該地域所能容納的旅遊活動量。一般生態環境系統都有一定的納污自淨能力,即通過稀釋、擴散、淋洗、揮發、沉降等物理作用,氧化和還原、化合和分解、吸附、凝聚等化學作用,以吸收和降解等生物作用來消除污染物,使生態環境系統達到自然淨化,保持生態系統的平衡和穩定。但是,如果生態環境系統長期或超量接納外部尤其是人為的強制輸入,這種穩定就會被破壞,平衡關係被打亂,生態系統將陷入自萎狀態,自動調節能力下降,最終可能導致整個生態系統的崩潰。所以,生態環境系統的自動調節能力和代償功能是有一定限度的,當干預因素的影響超過其生態系統的閾值時,就意味着生態面臨失衡和崩潰的危機。旅遊生態容量這個指標就是從這個角度來約束旅遊活動量(包括旅遊者活動和旅遊產業活動)的。

    根據崔鳳軍研究顯示,旅遊生態容量具有如下幾方面特徵:

    (1) 不同的生態系統,其生態容量值不同;同一個生態系統也因季節變化而發生變化。生態系統具有相對穩定性,但也有季節變化,一般冬季脆弱度高;特殊型災害天氣(如乾旱、暴雨、災害性天氣現象)也會引發容量的改變。

    (2) 生態容量值由於生態系統的整體性決定,其中氣候的兩面“鏡子”--- 植被和土壤最為關鍵。植被是維持生態系統的穩定狀態的至關重要的因子,其作用自不待言。由於植被變化具有可觀察性(生長形態、生長量等),對旅遊開發的影響可以直觀反映,例如我們可以根據草地景觀系統遊人數量來決定種植何種品種草被。土壤是植被生長的源泉,不同土壤類型對外界影響(如遊人踩踏)的抵抗能力不同。

    (3) 一般而言,自然生態系統的開發利用強度越高,環境質量就會越差,而環境變化也會越強烈。

    (4) 生態容量會因客源地的不同而變化。遊客的環境意識水平、道德素質是有差別的,日本遊客對環境的破壞力遠低於中國遊客的平均水平。

    2. 旅遊的心理容量。是一個十分綜合的閾值,並且包括了遊客的直接旅遊心理容量和旅遊目的地居民的相關旅遊心理容量。不管是對於遊客還是對於旅遊目的地居民,心理容量都不能簡單地用對遊客人數的容忍量值加以反映,因為這個量值充其量僅僅是一個單純的外在的指標。對於旅遊目的地居民而言,他們對旅遊發展的淡漠甚至反感,決不是僅僅源於遊客數量,還取決於遊客的類型特徵,例如對於衝擊和背離其旅遊目的地的宗教、文化、生活方式、民風習俗的言行舉止行為的遊客的居民心理容量值會隨之降低;同時,這種感情還會因他們從旅遊所獲得的經濟、文化、社會方面的利益(或損害)的程度而被強化或弱化。例如旅遊目的地做旅遊生意的商人明顯比一般普通居民的心理容量值大。

    對於遊客而言,他們對旅遊過程中的心理感受的閾值既取決於旅遊活動的性質、遊客的經驗背景、看待問題的方式、調整心態的能力,也取決於遊客與當地居民在交往中角色扮演的效果。幾乎可以肯定的是,在一定情況下,旅遊心理容量都可能是一個最不穩定的量值,會因時、因地、因人而呈現出很大的不同。以遊客通關為例,驗放效率的高低、通關便利舒暢與否會影響到遊客的心理容量值。

    3. 旅遊社會容量。是一種建立在社會價值觀、道德習俗、宗教信仰、文化傳統和生活方式等社會規範基礎上的量值。由於旅遊是多種文化背景的人的接觸和交流,於是就會出現彼此間能否相互接納的問題。旅遊社會容量就是衡量作為旅遊互動行為主要方面的遊客與旅遊目的地居民彼此在社會價值觀諸方面能夠達成諒解的極限值。一個旅遊目的地旅遊業發展的不同階段,居民所表現出來的社會容量值是不同,隨着遊客越來越多,出現人滿為患的境地時,居民的居住休憩活動空間被遊客佔擠、公共所場衛生變差、噪音、街道擁擠、出行不便、公共資源被分薄、傳統禮儀習俗受到衝擊、社會治安變差,等等因素皆影響到居民的社會容量。下面以國外學者Doxey的研究來說明居民的社會容量值變化的結論。他分別於1975年和1976年對拉丁美洲的巴巴多斯島(Barbados)北美洲大略湖尼加拉瀑布附近居民進行調查,用“煩惱指數”(irridex)測量居民對旅遊業發展的惱怒程度。結果發現隨着開發程度的遞進,居民的態度經歷了五個階段:興奮(euphoria)階段;淡漠(apathy)階段(呈利益導向);惱怒(irritation)階段;敵意 (antagonism) 階段;妥協(mutual compromise)階段[3]。這一發現具有普遍性,客觀地反映了居民對遊客密度的態度轉變。

    4. 旅遊經濟(發展)容量。是指一定時間內在一定區域上由經濟發展的整體水平所決定的旅遊活動量。旅遊經濟容量值受到五個方面子容量值的影響:

    (1) 基礎設施與旅遊專用設施的容納能力,即設施容量,如興建酒店,增加房間供應量,開發新的旅遊景點,擴充景點接待量;

    (2) 投資和接受投資用於旅遊開發(含基礎設施)的能力,如配置更新交通設施,增加運送量,快捷舒適,便利出行;

    (3) 當地的產業中與旅遊相關產業所能滿足旅遊需求程度及自區域外調入的可能和可行性,如增加旅遊產品(或服務)以及與旅遊相關的產品(或服務)的供應,以滿足遊客消費需求;

    (4) 如果發展旅遊業不可避免地要使某些產業萎縮甚至完全終止,旅遊業與這些產業之間的比較利益如何;

    (5) 區域內所能投入旅遊業的人力資源的供給情況。

    換個角度看,旅遊經濟(發展)容量直接反映旅遊目的地的旅遊接待能力的大小。

    (二) 按照旅遊容量的規範性劃分,有旅遊期望容量和旅遊極限容量。

    1. 旅遊期望容量。是規範程度較高的容量指標,它含有合理容量的意義,是旅遊相關個人、旅遊相關群體或旅遊相關社會對旅遊活動質量的個人的或群體的心理預期。在一般情況下,這種預期是先在經驗的總結和歸納並最終昇華的結果。因此,這裡的旅遊期望容量近似旅遊最適容量,或稱“適載”,只是它不僅具有社會合理性,而且也往往被社會個體單獨加以於使用並因而具有個人合理性(注意,謝彥君並不認為個人旅遊期望容量與社會或群體旅遊期望容量總是一致的。而且,當二者出現矛盾時,他也不認為個人旅遊期望容量總是具有獨立合理性。但他同意,這時至少對個人而言他的旅遊期望容量是有意義的)。

    2. 旅遊極限容量。是一個預警臨界容量指標,它指的是對旅遊活動量的最大承受能力。如果說旅遊期望容量的形成機制主要是效益、美感和愉悅,那麼,旅遊極限容量的形成機制就主要建立在對潜在的損害、醜陋和煩惱的發生可能性的判斷的基礎上。

    (三) 按照旅遊容量的空間尺度依據劃分,有旅遊景點容量、旅遊景區容量、旅遊地容量、旅遊區域容量[4]。

    這是按照旅遊活動的空間尺度從小到大進行排列的:

    1. 旅遊景點容量。是指作為遊客活動基本空間單元的景點對於旅遊活動和旅遊發展的容納能力,如一個海灘(如澳門黑沙海灘)、一處景觀建築(如大三巴牌坊)等,它們常常是旅遊容量的最基本和最直接的考察單位。

    2. 旅遊景區容量。是指區內各景點的容量與景點間道路容量之和。例如,澳門歷史城區的容量應以20多處的景點的容量以及連接這些景點的街道的容量之和的數值來計算其容量值,以此作為檢測其容量閾值,即適載還是超載。

    3. 旅遊地容量。是指各景區容量與景區之間的道路容量之和。以澳門特區為例,可以澳門半島為一個相對的旅遊地來計算其容量,如以澳門歷史城區(景區)與其周邊的景區如十月十五街景區、北區等容量以及與連接各景區的街道容量之和的數值來計算其容量值。也可以澳門特區作為一個相對較大的旅遊地來計算其容量值。

    4. 區域容量。是指區域內各旅遊地容量之和。與旅遊地一樣,也是一個相對性的地理區域概念,範圍有大有小。以澳門特區為例,可以把澳門特區地理範圍內的一個半島或二個小島,視為相對獨立的旅遊地,而以整個特區作為一個旅遊區域來計算或量測其旅遊容量(承載力)值;也可以把整個澳門特區視為一個單獨的旅遊地,與珠海(另一旅遊地)或香港(另一旅遊地)來計算整個區域的旅遊區域的旅遊容量值。

    除了上面介紹的三類劃分標準外,旅遊容量也可根據時間標準來劃分為年容量、季容量、月容量和日容量;也可以從實踐意義上分析標準劃分為既有容量和期望容量,等等。這些分類對於有效保護旅遊生態環境、科學合理規劃和開發旅遊資源,合理調控和管理遊客數量也具有理論指導和實用意義。其實,對於旅遊容量劃分標準並沒有劃一不變的標準,而是根據研究的角度或者實際操作的需要進行分類研究以提供理論支持。

    從上面的分析可以看出,旅遊容量(承載力)既是一個客觀容量值,也是一個心理感受指標;既是一個空間尺度,也是一個隱含時間意義的範疇;既是一個獨立的可以闡釋的實用概念,也是一個必須依據某種尺度的背景而建立的相對測量手段。在不同的情況下,旅遊容量有着不盡相同的意義。這一點充分反映了旅遊容量的豐富內涵和複雜結構,也預示着這一概念的巨大應用潛力。

四、澳門旅遊容量(承載力)與量測之我見

    經上面的闡述,我們已對旅遊容量(承載力)的概念、內涵、外延、性質、意義、種類、容量評測方法與公式等等有一定的認知,借此在討論和評測澳門旅遊容量(承載力)時,能採取比較全面和科學的視角和方法對待,避免單一、片面和非科學地看問題。下面筆者將針對目前澳門旅遊容量(承載力)問題談談幾點看法,以資參考:

    (一) 澳門旅遊容量(承載力)的認知盲點

    近期,澳門容量(承載力)問題的討論甚囂塵上,眾說紛紜,有認為飽和的(達到極限值)、有認為超載(超出極限值)、有認為仍未飽和、未超載(適載)的,並各以理據支撐。對於林林種種的觀點,我們很難以“正確”或“不正確”概評。筆者認為,各種觀點既可以說“正確”,也可以說“不正確”,關鍵是我們討論問題時是基於何種“條件”即“時空概念”以及基於何種視角和標準來評價和討論澳門近期的旅遊容量(承載力)的問題。如果沒有設定條件,或者視角或標準不確定,將導致我們討論的問題過於籠統,焦點模糊不清,失去討論的意義。加上,某人或群體若基於自身利益考慮,站在利益立場或圈子裡,必將產生感情化或局部化的看問題的觀點和態度,使澳門旅遊容量(承載力)的討論滲入功利因素,使觀點趨於片面和主觀,不具科學性。筆者欲列舉幾項較有代表性的觀點進行評論:

    1. 旅遊容量是動態的,可以藉助增加旅遊設施、基礎設施,擴大旅遊景點空間,增加旅遊景點數量,以提升旅遊景點的旅遊容量值。

    對於此觀點,無可否認具有合理的成份,也是目前解決旅遊容量閾值(極限值)一種有效舉措。但是,值得提醒的是,增加旅遊設施、基礎設施絶不可能保持與遊客數量的增加同步。事實上遊客數量的增加速度着實令我們難於預料,無法作出科學的評詁,而旅遊設施、基础設施的建造必須遵照嚴格的法定程序和建造的規程,期間漫長,有一年、二年,乃至三年、五年,如何與遊客日增的速度一致?這是不可能的。等到原計劃的旅遊設施、基礎設施落成投入使用時才發覺原計劃方案已經不符合現實了。關閘口岸出入境大樓的多次擴建就是例證,在此不欲贅述。再說,澳門填海造地不可能不限度地進行,必須經中央人民政府的批准方可。固此,僅從如此單一途經來解決澳門的旅遊容量(承載力)問題是不現實的,也無法達致預期目標。

    2. 遊客具有流動性,可以讓遊客流向其他遊客少涉足的社區,以減輕傳統熱門景點的負荷,借以解決熱門景點的旅遊容量。

    引客流向人氣稀少的社區,以減輕熱門景點的負荷,並使遊客量在各社區獲得合理分配。筆者認同和支持這一設想和做法,但是問題的關鍵是遊客到澳門旅遊是有自己的目的和喜愛的,不可能被動地任由我們使喚,不可能聽從的我們指揮棒而進行旅遊活動,當局的美好設想是否能兌現,那還要看遊客的意願和喜愛。另外,我們還要充分瞭解到目前本澳非熱門景點和社區有甚麼吸引遊客流向或前向觀賞或愉悅審美的東西,如何包裝、設計、佈局、宣傳,才能達到恆常性引客遊覽的目標。

    值得注意的問題是,我們必須科學認知和掌握旅遊景點容量、旅遊景區容量和旅遊地容量等知識和理論性問題,這是不同的概念,是從不同視角出發檢視澳門的不同性質和分類的旅遊容量,具有不同理論意義和操作意義,不能混淆。不錯,某一熱門旅遊景容量的飽和與超載問題可以借助分流遊客到非熱門景點或社區得以解決,僅立足某一特定景點來說可以這樣下結論。但是我們不能以某一景點的旅遊容量沒有超載的量測結果就片面、輕率地下結論:澳門的旅遊容量沒有超載,這是不正確。反之,也不足可取。要知道,旅遊容量還有旅遊地容量這一特定分類。雖然某一景點的旅遊容量沒有超載,但是不能以此就認為整個澳門作為一個獨立整體的旅遊目的地的旅遊容量也不超載。旅遊景點的容量與旅遊地容量是兩種不同的類型,具有不同的計算標準以及量測價值和意義。

    3. 僅從地理空間概念以及着眼於目前來看待旅遊容量問題。

    雖然在評測旅遊容量時地理空間能容納遊客的活動量是主要的量值,但不是唯一的量值,同時還要結合其他的量測方法和量值標準如心理容量(包括遊客和居民的心理容量)以及社會和經濟發展容量,後者不可或缺,否則量測的結果將欠缺科學性和操作性。再說,居民和遊客心理容量是受到主觀因素的影響,相當複雜,不易量測,很難有客觀劃一的參照數據。

    經上面的分析,旅遊容量一詞和概念的出現,主要是受環境學和生態學理論和指導思想以及基於旅遊可持續發展理念的影響,以長遠的眼光來檢視旅遊業的健康、持續發展和科學指導旅遊業的合理開發規劃和管理。以此科學理念來指導評測旅遊容量時,要求我們不應着眼於目前旅遊容量的現狀,不應以即現的飽和與超載的事實方能認定旅遊容量存在問題,並以此作為採取防範措施的理據。若是這樣做的話,明顯與確立旅遊容量的價值取向和理念存在缺位。

       (二) 影響澳門旅遊容量閾值的元素

    通過上面的研究可知,旅遊活動類型和性質、遊客的來源地與類型、受教育程度、旅遊閱歷和經驗、對旅遊吸引物認知和關愛程度、旅遊吸引物的類型和性質、不同遊客與居民的心理因素等等,都會產生不同的旅遊容量極限值,沒有劃一不變的數值。澳門是一個地小物稀、華洋雜居、中西文化薈萃的小城,因而在影響旅遊容量方面所呈現出來的積極和消極因素有:

    1. 積極因素

    1) 澳門為華洋雜居,明朝起已作為我國的對外開放最早的港口,在長期的對外交流過程中,產生了包容和開放的心理特質,對來自世界不同地方的人士沒有表現出明顯的抵制和排斥心理,且能友好和平相處;對越洋傳入的西方文化能接受,並漸漸植入本土文化,使之形成一種新型的、獨特的中西文化複合體。作為影響旅遊社會容量的這些因素在澳門而言不成為消極的因素,因而足見澳門社會容量極限值相對較大。

    基於澳門居民的包容和開放的心理特質,因此對於來自世界不同地方的遊客的排斥、抵制的心理相對較低,進而加大了居民的旅遊心理容量值。

    2) 澳門是世界人口密度最大的城市,58萬居民居住在不到30平方公里土地上,居住空間向來窄小,對於擁擠的空間環境經已習慣。加上,具有中國人相同的“愛熱閙”的特質,因而對於“擁擠”的心理反感程度相對較低。據此,居民對旅遊容量基本空間要求與歐美人相比會較小。

    3) 澳門旅遊吸引物主要以人造的人文景觀為主如“澳門歷史城區”,自然景點尤較匱乏,不是澳門旅遊業倚重的旅遊吸引物。根據李永文的觀點,旅遊生態容量僅是自然景觀研究問題,人文景觀不存在生態容量問題。因此,生態容量不是澳門旅遊生態容量的主要關注點。

    2. 消極因素

    1. 澳門地小物稀,借增加旅遊設施、基礎設施、旅遊景點等措施來擴充旅遊容量受物質條件的嚴重制約。

    2. 經濟發展容量也是影響旅遊容量的至關重要的因素,換句話說是接待能力問題。澳門要接待日增的遊客數量,除上面分析過的容量問題外,還要綜合考慮澳門現時或將來的人力資源、水、電、交通、旅遊設施、基礎設施、口岸的通關能力與便利化、食、宿等資源和設施問題。經濟發展容量沒有從根本上獲得解決,旅遊容量的問題仍然是澳門懸而不決的老大問題。

    (三) 解決澳門旅遊容量(承載力)問題的建議

    旅遊容量(承載力)是旅遊目的地不可迴避的且影響到旅遊業可持續發展的至關重要的理論和應用問題,為此,我門應該以科學的態度正確面對,實事求是,從澳門的實際情況出發,進行深入研究,尋找適合澳門旅遊容量(承載力)的量測方法,以切實可行的科學數據指導旅遊實踐。下面是筆者的幾點建議:

    1. 盡快組織和委託研究機構,研究澳門旅遊容量,包括理想容量、飽和容量、極限容量,供政府、業界參考,並由政府主導,制定控制和管理旅遊容量的方案。

    2. 雖然澳門旅遊景點主要以人文景觀為主,於景點本身而言,不存在生態環境容量的問題;但是對於整個澳門特區即旅遊地也應關注生態環境的保護,例如隨着遊客的不斷增加,每天丟棄的垃圾、廢物,對街道植被的踐踏乃至損毁,對景物的污損,車輛廢氣的污染,吸煙的人數增加,等等都不同程度地污染空氣、影響環境衛生,對遊客、居民的生命健康產生不同程度損害。對此,我們也應關注澳門旅遊地的生態環境容量,以使澳門成為名副其實的宜遊、宜居的世界旅遊休閒中心。

    3. 雖然澳門居民持有包容和接受到訪澳門的各地遊客的較大的容量值,但是也有極限值(臨界點),因此,希望政府必須時刻密切關注居民的這一心理容量的發展和變化,並採取有效措施予以緩解和消除,否則,最終可能引致不良的惡果。為此,建議政府組織或委託研究機構深入社區(包括熱門景點周邊社區和非熱門景點周邊社區)進行調查、諮詢,收集和瞭解不同社區居民對遊客數量日增的心理感受的變化和承受力的資料,量測居民心理容量值,用以指導旅遊管理和控制旅遊容量的理據。

    此外,旅遊心理容量也包含遊客的心理容量的內容,也應時刻關注遊客對澳門旅遊地的遊客數量增加、出行便利和舒適程度、旅遊設施、基礎設施、交通、服務質素、公共衛生、食宿的供應量與價格、社區居民的友善程度等等的心理態度和承受力,從而準確地把握遊客的心理容量值。

    4. 經濟發展容量與旅遊容量戚戚相關,它由各類資源、各類旅遊設施與基礎設施、食宿、產業、人力資源、交通、通關能力、服務等子容量共同構成。要達到增加經濟發展容量值,就得相應擴增上指的各類子容量值。某一子容量值脫鈎,銜接不上,皆會影響到經濟發展的容量值,進而影響到旅遊容量。因此,建議政府應該對澳門目前各類設施、人力資源、食宿、通關能力、產業結構等等皆應進行科學的評估,評測澳門總體的接待能力,以及預測擴大容量的幅度和進度與遊客數量增加的速度是否一致和協調,以有效指導旅遊規劃開發和控制遊客量增加的幅度和速度。

    要做到這一點,就得徹底摒棄過分追求數量的錯誤做法,秉持“看餸吃飯,量體裁衣”這一從實際出發、實事求是的理念。為此,建議政府能正確評估澳門在現有的接待能力的條件下,每天或每月或每年能容納(承載)的到訪遊客的理想(期望)容量值,以不致長遠影響到澳門旅遊業的可持續發展。

    5. 雖然澳門是中國領土範圍內最早對外開放的城市,中西文化在澳門薈萃相融,世界各地到訪澳門的遊客皆能在澳門小城找到與他(她)同源的文化、宗教信仰、民族風俗、生活方式等,令他(她)有一種親切、熟悉和在家的感覺。由此可見,異地或外來文化、宗教信仰、民族風俗和生活方式對澳門本土衝擊的程度較低,影響力較弱,從而使澳門旅遊地域的社會容量值相應提高。但是,我們不能因此而放鬆對旅遊社會容量值的關注,也應密切留意其發展變化的進程。為此,建議政府應該密切注意外來強勢文化、邪教信仰對本土文化、宗教信仰的衝擊、侵蝕,對於那些反人道、反人性的宗教信仰應予以取締。對於不文明舉止和衝擊本地優良傳統的生活方式如亂丟垃圾、不注重公共衛生、亂過馬路、亂畫污景物等應加強宣傳教育,嚴重者依法予以處罰。若任其無度發展將會導致居民的反感,以致影響到旅遊社會容量,不利於澳門旅遊業的可持續發展。

五、結束語

   “世界旅遊休閒中心”戰略定位已給我們明確提出三個根本性問題,其一是經濟與社會問題,其二是旅遊和休閒的問題,其三是遊客和居民問題。為此,我們必須科學領會這些問題的深刻含義,拿捏好它們之間的邏輯關係,合理兼顧,忌諱偏頗。不可只重視經濟問題,而輕視社會問題;不可只講旅遊,而不談休閒;不可只強調遊客權益,而忽視居民的權益。在謀劃建設世界旅遊休閒中心目標,推動旅遊業向前發展時,必須做到科學規劃,合理開發,不能只重量而輕質,不能只顧目前利益而忽視長遠利益,乃至以犧牲長遠利益來換取目前利益和一時的輝煌。為此,旅遊容量的科學認知和有效控制是澳門旅遊業可持續發展的根本,是有效管理澳門旅遊業健康有序發展的長效機制。“沒有遠慮,必有近憂”,旅遊業是朝陽產業,也是一個相當脆弱產業,旅遊業的持續發展倚重生態環境和資源,一旦沒有了它們,旅遊業發展的條件和基礎就會喪失殆盡。為此,我們必須高度重視和關注旅遊容量問題的研究和應用。

 

撰稿人:簡萬寧

(澳門文化遺產導遊協會主席、澳門特別行政區政府旅遊發展委員會委員)

2013年6月16日

 

主要參考文獻:

    1. 李永文主編:《旅遊地理學》,科學出版社,2013年,第2版。

    2. 崔鳯軍著:《風景旅遊區的保護與管理》,中國旅遊出版社,2001年。

    3. 謝彥君著:《基礎旅遊學》,中國旅遊出版社,1999年。

    4. 何桂梅 等編著:《旅遊環境學》,南開大學出版社,2007年。

    5. 羅茲柏 張述林 編著:《中國旅遊地理》,南開大學出版社,2002年。



[1] 謝彥君:《基礎旅遊學》,中國旅遊出版社,1999年版,第257頁。

[2] 崔鳯軍:《風景旅遊區的保護與管理》,中國旅遊出版社,2001年版,第73頁。

[3] Doxey, G.V. (1975) A Causation Theory of Visitor—Resident Irritants: Methodology and Research Inferences, Proceedings of the Travel Research Association (Sixth); Doxey, G.V.(1976) Heritage Canada, 2:26-27.

[4] 旅遊點:通常以一定旅遊吸引物為主要內容,並且有相應旅遊服務功能,供遊客直接開展遊樂活動的集結性場所。旅遊點可分為景觀型旅遊點如杭州西湖和康樂型旅遊點如海濱浴場。(羅茲柏 張述林 編著:《中國旅遊地理》,南開大學出版社,2002年版,第155頁)

  旅遊點不同於旅遊景點,“景點”是指具有一定觀賞價值的最小觀光地域單元,其內涵強調的是不能再分割的地或性審美景觀。旅遊點既可以由一個具有相關旅遊設施的獨立景點構成,也可以由具有相對統一的旅遊設施,地域上相對集中的若干景區景點共同構成。(羅茲柏 張述林 編著:《中國旅遊地理》,南開大學出版社,2002年版,第156頁)

  旅遊地:指遊客停留並開展旅遊活動的旅遊目的地與旅遊供給地域綜合體。它是以一定規模的旅遊資源為核心,以綜合性的旅遊設施為憑借,以可以進入性為前提的旅遊活動與旅遊服務地域組合。旅遊地既可以是旅遊功能比較單一的風景區和度假地,也可以是具有綜合性旅遊功能的旅遊中心城市,也可以理解為具有特殊功能的“社區”。旅遊地是以旅遊點為基本單位發展壯大而形成的,一般由若干個旅遊點構成,如杭州作為一座旅遊城市、一個旅遊地,即是由西湖、靈隱寺、六和塔、龍井、鳳凰山等旅遊點組成,也可以由具備旅遊地條件的一處旅遊點構成,如美國佛羅里達州的迪斯尼樂園。(羅茲柏 張述林 編著:《中國旅遊地理》,南開大學出版社,2002年版,第157頁)

  旅遊區(域):相對旅遊地與旅遊點而言,是一個較為泛化的概念;其常常與風景區、遊覽區和旅遊地概念相混同。在旅遊區劃中,旅遊區(域)是專門指根據區域發展的各方面條件,為了有利於開發資源,規劃建設旅遊點和旅遊地,統籌交通運輸與接待服務設施,組織協調與管理旅遊活動,促進區域旅遊業發展而劃分的旅遊區域;也是以旅遊資源特徵為基礎,具有組織旅遊活動的相應機構、設施和旅遊點、旅遊地的相對完整的地域體系。如珠澳旅遊區(域)、港珠澳旅遊區(域)等。(羅茲柏 張述林 編著:《中國旅遊地理》,南開大學出版社,2002年版,第160頁)